去年年底，随着卫生部北京医院、北京积水潭医院、北京普仁医院等12家综合医院儿科接诊，北京市所有二级及以上综合医院，都按照北京市卫生局的要求开设了儿科门诊。北京市卫生局通报称，截至去年年底，北京市开设儿科的二级及以上医疗机构有113家；儿科门急诊共860万人次，与上年同期相比增加了23万人次，增幅达2.75%。

　　仅一年的时间，综合医院恢复儿科的工作就交上这样的答卷，既在意料之中——卫生行政部门强制性要求，又在意料之外——儿科不是一直处于“缺人缺钱”的窘境中吗？  

　　现象篇

　　儿科恢复后不太景气

　　●独立儿科综合门诊量不大

　　去年12月8日，北京普仁医院在时隔30多年后正式恢复儿科门诊。记者看到，在该院门诊楼北侧，有专门的儿科门诊区域，门诊区域不仅设置了诊室，还有候诊区、输液观察室及抢救室。儿科平均每天接诊二三十人次，次均费用不足百元。

　　据了解，在新恢复儿科的12家医院中，涉及4家三级医院和8家二级医院。北京积水潭医院就是其中之一。该院儿科综合门诊出诊医生由中医科和妇产科两名副主任医师组成，开诊两个月来，共接诊病人六七十人次。此外，该院回龙观院区开诊后将开设综合儿科，并设置6个诊室和20张病床。

　　●有的“捆绑”在其他科室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尽管医院按照北京市卫生局的要求开设了儿科，但形式却不尽相同——有独立开设科室的，也有不少医院将儿科与其他科室“捆绑”开设，其中最为常见的是儿科与中医科“结伴而行”。记者在北京老年医院、北京市第二医院、北京中关村医院采访时了解到，这几家医院的儿科都由中医科接手。卫生部北京医院则是在产科门诊下设立了新生儿科。

　　北京老年医院医务处处长刘小鹏说，由中医科接手儿科是比较折中的方法。在开设中医儿科之前，该院曾做过调查，“了解到的情况是，很多家长更愿意给孩子服用小中药，因为孩子小，家长总担心西药有什么副作用，所以医院也算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创造的特色吧，既能跟着大部队走，也能适合医院的发展。”

　　对医院采取的这一方式，北京市卫生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了解：“即便是以中医为主，对周围的老百姓和医院的自身发展来讲也起到了积极作用。”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有些医院尽管已经宣称开设了儿科，但挂号时却被告知没有儿科号。2月8日下午两点，记者以患儿家长身份在北京回民医院提出挂儿科号时，工作人员十分干脆地回答“没有”，当记者问及怎样才能看儿科时，工作人员并未给予答复。而在此前的采访中，这里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院目前还没设立独立的儿科门诊，儿科由全科医生兼顾。“因为没做过什么宣传，知道的比较少，所以来看病的人还不太多。”

　　分析篇

　　面临的难题不少

　　●“医院不可能通过儿科赚钱”

　　刘小鹏说，北京老年医院自从去年12月开设中医儿科门诊以来，日门诊量不超过10人次，多数是感冒等小病，找医生也是为了开点小中药。相对于全院1000多人次的门诊量，儿科门诊量的确是“小儿科”。刘小鹏说，根本不可能新建一个西医儿科诊室，“起码需要2名儿科医生，2名～3名儿科护士，运转起来直接成本一个月也要5万元到8万元，一年下来百八十万元，医院养不起。”

　　北京普仁医院医务科科长郝宇红告诉记者，该院前期投入30万元建设儿科，目前儿科运行的成本还未测算出来，“但是医院不可能通过儿科赚钱。”据了解，该院通过聘请北京儿童医院专家的方式补充儿科医疗资源，仅人力这一项投入就不是小数。“聘请一位专家出诊一天800元，一个月两三千块钱。”

　　记者还联系了儿科门诊量在北京市排名较为靠前的几家综合医院，北京朝阳医院的儿科日门诊量为100多人次，有12名儿科医生和20几位护士，“具体到儿科运行的直接成本，医院没有单独测算过，但是全院包括后勤人员在内平均年薪约为14万元，儿科医生基本也是这个收入水平。”该院一位负责人介绍。

　　●撑得起台面的医生太少

　　北京医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记者：“新建一个儿科不仅仅是费用问题，主要是人力成本，要有撑得起台面的儿科医生才行。”

　　刘小鹏告诉记者，从去年年初北京老年医院就公开招聘儿科医生，并在医院官网上挂出招聘通知，然而一年多来无一人问津。“找了几个熟悉的儿科医生问了问，都不愿意到我们医院来，位置偏、收入低、经济效益一般，很难吸引合适的儿科大夫。”北京中关村医院的网站至今也挂着招聘儿科医生的公告，但也没有音讯。

　　郝宇红说，北京普仁医院儿科在岗的7位医生全部是“外援”，公开招聘将近一年后终于招聘了两名儿科医生。“一名合同制儿科医生已经上岗，还有一名正在办理手续。”另有医院的负责人称，该院招聘了一位儿科医生，但是编制落实之后，又调到了别的科室。“儿科医生真是没多少人愿意当，一个月也就挣两三千元。而且现在是6个家长看1个孩子，一个病情就反复解释多次，还难得到家长的认可……”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北京市共有3000多名儿科医生，两所儿童专科医院——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和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有740名，占1/4；其他的三级医院有儿科医生671名，占22%；其余1600多名是在三级以下医院里。主要问题还是资源利用不均。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儿科副主任医师许鹏飞告诉记者，现在缺少的并不是儿科医生，而是有专业特长的儿科医生。

　　据了解，北京市启动的医师多点执业，首先鼓励儿科、精神科类医生进行多点执业，儿童医院的大夫可以利用周末时间去民营医院或者其他医疗机构开设专家门诊。“以前引入外地人才的时候，必须是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儿科的话可以降低标准到本科生。同时，在儿科医生的退休年限上也会放宽，目前女同志的退休年龄是55岁，但希望儿科大夫能够延时退休。”北京市卫生局一位负责人称。

　　●遭遇信任危机

　　虽然北京市二、三级综合医院陆续开设了儿科，但多数家长还是愿意带孩子去两家专科儿童医院、排两三个小时的队看病。

　　在记者的采访调查中，95%以上的受访家长都明确表示有过一大早5点钟就起床排队挂号的经历。而面对基本上不需要排队的二级医院儿科门诊，多数家长表示不愿去。魏女士的宝宝4个月，两次就医经历让她决定孩子再生病就直奔儿童医院。“第一次，孩子4天没有大便，我带孩子到附近一所二级医院的儿科看过之后，医生说可能是先天性巨结肠，建议去儿童医院。儿童医院的医生最后诊断这就是最常见的婴儿便秘。”后来，她还经历了一次到社区看病被“推出去”的过程，社区医生认为她的宝宝腿部皮纹不对称，但却做不了其他诊断，也让她去了儿童医院。

　　一位儿科专家称，家长不愿意带孩子到二级医院儿科看病，主要还是担心诊疗水平。此外，大多综合医院儿科只设儿内科，且多没有儿科诊疗器械，未开设24小时急诊，未开设儿科病房，诊疗病种有限制。“儿科恢复后要想坚持下去，逐步赢得家长信任是关键。”

　　解读篇

　　为何出台强制性文件

　　2010年，北京市卫生局印发了《加强综合医院儿科建设工作的通知》，要求“二级以上综合医院应进一步完善儿科建设，未设置儿科的综合医院应于2011年年底前完成儿科设置工作”。据了解，今年，北京市还将继续加大儿科建设力度，并有望在综合医院推进儿科病房建设。

　　既然综合医院的儿科发展难，就诊人数也不多，为何卫生行政部门还要强制医院恢复儿科？

　　北京市卫生局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这项决策出台之前经过了两年多的反复酝酿，“一方面是为了综合医院的发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所儿童专科医院逐渐吃不消日益增长的门诊量。”

　　据悉， 2011年1月至11月，北京市两所儿童专科医院门急诊人次共3772870人次，占全市儿科总诊疗人次的43.9%。北京儿童医院日门诊量基本保持在7000人次以上，今年元宵节当天门诊量也达到6736人次。

　　谈及综合医院的发展，这位负责人解释说，目前的情况是，综合医院越来越专科化，开设内、外、妇、儿科是综合医院的底线，不应淡化儿科。

　　一位业内人士指出，儿科是综合医院的评审标准，已纳入一票否决制。“如果不开设儿科，医院的科室设置就有缺陷，综合医院评审就通不过。”

　　这位负责人说，确切地讲，医院开设儿科并不是新建，而是恢复。此前，许多医院停开儿科门诊是因科室收不抵支，这是医院切实考虑的问题，但是具有公益性的公立医院更应该考虑的是怎样才能为百姓提供均衡的医疗服务，而非一味追求经济效益。

　　“综合医院儿科的定位和补偿很关键，综合医院儿科不应通过提供医疗服务获得经济补偿。” 中华医学会儿科学会一位委员告诉记者，医改强调公立医院的公益性，不以经济指标衡量科室并作为奖金核算指标。医院管理者应制定合理的分配机制，促使儿科专业能够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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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九成儿科预约号没人理

　　目前，在北京市统一预约挂号平台上线的医院共有70家，包括66家三级医院和4家二级医院。记者统计发现，其中有53家医院是有儿科号可以预约的，包括普通号和专家号。与此同时，北京市卫生局的相关数据则显示，2011年7月28日至12月20日，已有102万人注册使用“114”平台，各上线医院投入平台的号源累计有481万个，其中有10万个儿科号，但目前只约出1.1万个。这就意味着，在统一预约平台中，有将近九成的儿科号源是没人理的。

　　记者在网上统一预约挂号平台看到，除了北京儿童医院、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这两个儿科专科医院之外，北大医院妇产儿童医院、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北医三院等都能约上儿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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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童看病难根在儿科不赚钱

　　近些年来，儿童看病难现象在媒体反复报道以及社会舆论的高度关注下，早已经到了令人欲说还休、说则心痛的程度。人们不禁要问：既然儿童看病难，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高水平儿童医院不够，那多建几所高水平的儿童医院，多培养一些高水平的儿科医生，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为何长期以来这个难题就是悬而未决呢？

　　高水平的儿童医院及儿科医生严重短缺，最直接原因无非是儿科“不赚钱”。由于儿童较之于成人身体尚待发育，体重小、抵抗力弱，儿科药物使用剂量要求异常严格、用量较小。此外，儿童病情变化迅速，要求医护人员付出更多的精力加以观察、监护。然而，在以药补医依然是绝大多数医院盈利模式的现状下，尽管儿科的工作量偏大、风险高，由于药物使用少，收入反而远低于其他一些“赚钱”的临床科室。

　　在医疗市场化依然未根本改变、公立医院普遍靠自己赚钱维持运转的现状下，大型医院及综合医院不愿开设儿科病房、医学毕业生不愿从事儿科、儿科医生改行的情况已经是司空见惯。

　　由于儿科不赚钱，儿童医院和妇幼保健院都属于地方政府全额拨款的医疗机构。在一些短视的官员看来，这种由政府全额拨款的医疗机构无疑是沉重的包袱，自然是越少越好。如此一来，儿童医院严重不足、儿科医生缺口越来越大、儿科不受重视的状况愈演愈烈。

　　解决儿童看病难，靠的是增加医疗投入，卫生部门还应制定儿童医院、妇幼保健院、综合医院儿科建设和发展的具体目标，并且尽快地给予实施，加以必要的监督、考核。唯有如此，儿童看病才不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