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于某处读到此标题,定会觉得大得吓人,好奇其内容是否扎实,能否撑得起题目的宽广。然而,这正是我每每思考医生这个职业时最常想到的字眼。
看到“医与人”,首先最易联想到病人。医学是人类文明中最为久远的学科之一,研究对象的特殊性使得它从诞生起就被鲜明地打上了“人”的烙印。“以人为本”是医学行业与生俱来的特质。看似自然,但在漫长的现代医学教育及医疗实践中又极易被忽略甚至遗忘,正所谓“走得太久,以致我们忘记了目的地”。把高级、复杂的生命现象当做物理化学的简单公式推演,视生动各异的患者如千人一面的客体,前者轻视了生命的终极性,后者将医患互动异化为书本与模型的生硬对接。偏执和教条浮现,工具理性抬头。猛回首,发现离“人”已远矣。
还记得我读博时的一场学术讨论会,几位同学为一项统计学方法争执不下,各个雄才宏论,却难以说服对方。这时,一位靠在椅背上旁听的老教授发言了:“永远不要用统计学取代你的常识。”老教授一针见血地指出教条般坚持数学统计精准的误区,提醒大家不要忽略对“生物医学”意义的宏观把握。
科研如此,临床亦然。在学习和工作中,我有幸遇到过一些“高人”。听其讲课、查房,观其门诊、手术,是学习也是享受。我相信,他们多年的积累和悟性使其在工作中面对的早已不只是一堆化验单、一摞影像片,或者几个症状、一片手术视野中的组织和血管,而是各种信息生动流畅的交汇,在头脑里组合而成的“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人,带着过去来,今天在医生面前就诊,希望将来治愈归去的人。我的导师、中国著名神经外科专家李勇杰教授经常提到“敬畏”二字。我理解他所说的“敬畏”包括对患者、医学职业、工作对象(大脑)等多方面,而本质还是对“人”的尊重。
谈罢病人,我想说标题中的“人”还包括医务工作者。套用一句话——“没有医务人员积极参与的医改是不会成功的”。没有合格、健康的医生,无法想象能有健康运转的医疗体系。医生的高度职业性要求不能脱离他们的全面社会需求:其培养和工作有赖于物质、精神、舆论和政策环境等支持。具体说来,融合人文的完整、系统的医学教育、充分的临床和社会实践、良好的社会支撑和开放自由的政策氛围都至关重要。所以,没有包括医务人员在内的“人”,“医”必然是空中楼阁。
对医疗行业、医务人员的硬件支持自不必说,而软性环境的建设内容更广,难度更大,却偏废不得。举个很小的例子。北京宣武医院前段时间为职工发放了心理健康测试表和宣传页,这一小举动就是值得鼓励的起步。发达国家的医疗行业内部设有众多协会和机构,通过组织会议、活动、讲座、咨询,印发宣传品等各种形式服务于医疗从业人员,旨在优化他们的生存状态和工作状态,进而回馈给社会高质量、高效率的医疗服务。随着中国医疗行业的改革和发展,这方面的意识和作为也必将增加。
其实,医务人员的全面塑造和社会服务是正向互动的关系。通过参与社会服务和公益,医务人员本身也能得到全面发展,对医学职业能有书本和医院以外的更深体认。例如,1999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授予了“无国界医生”。该非盈利性组织每年都有来自全球的几千位医生义务参加,通过免费医疗服务惠及无数艰贫战乱地区急需医疗救治的民众。从某种角度来看,我相信这种义举也能带给参与者终生受益的经验,对其职业生涯和长远人生有着潜移默化的正面影响。近些年,中国的非政府组织发展很快。如果能够结合医疗体制改革,赋予医务人员更多更自由的执业和服务机会,善莫大焉。
总之,医业,发于人,围绕人,而又止于人。其施方和受方,即医生和患者,如果都能被作为丰富的、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来理解和对待,想必就可称为“人性化”的医疗体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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